无戒子

【凌方】爱哭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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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称清和:

小天使们的留言我都看到了。


谢谢,真的谢谢。





凌远有些欲哭无泪,想着原来那家伙缩在沙发上一边闻着薯片一边看的竟然是偶像剧,不禁有些惆怅。


“好歹你也是个军人,怎么能看这种骗小女孩的东西呢?”


“我不光看这个。”


“那你还看什么?”


“还有东方购物,我帮你订了一个瑜伽教程套装,看起来特别好。”


“你什么时候学会打电话的?”凌远不知道是应该诧异还是生气。


“电视剧里的人教的。”


凌远扶额叹息,让偶像剧和购物频道相辅相成,共同发展,和谐相处,方孟韦做到了。


“我也要放很多泡沫,看起来挺好玩的。我那个年代都没有这种东西。”方孟韦想了想,又补充道,“橡皮鸭子我就不要了。”


凌远咬牙切齿地将目光在爱哭鬼和电视机之间来回扫射,终于在对方亮闪闪的目光中妥协地点了头。


所谓割地赔款,丧权辱国。


凌远坐在小板凳上给方孟韦擦身子的时候,内心十分沉重。


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匀称结实,拥有十分漂亮的身体线条。水流流过他的蝴蝶骨,一路顺着背肌流淌至更下隐秘的地方,随即融入一池子的泡沫中。


为了防止泡沫被冲进眼睛,凌远给方孟韦带上了专门给小孩子洗澡用的工具,从正面看过去,就好像戴了一顶大大的遮阳帽一般。


 


“凌远。”方孟韦突然开口。


“怎么了?水太凉?”


“我想穿你的衣服。”


“……不行。”


“可是我想试一试你们的衣服,感觉比我的制服好看多了。”方孟韦不能动,只能直勾勾盯着最终还是被凌远一并从超市买回家的橡皮鸭子,义正严辞地说,“我活了那么多年,没一件事是称心如意的。初中毕业那年,我想继续读高中,可是我爹执意把我送进了三青团。要是我娘还在……”


“穿穿穿!”


“我要穿你在家里穿的衣服,不是西装。”


“好好好!”


凌远一听那个爱哭鬼的声音低落消沉得不像话,立即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应了他的所有要求。


丧权辱国,丧权辱国!真没出息,凌远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继续认命地给那个一身泡沫的小少爷擦背。


 


“好看吗?”方孟韦换了衣服,走到凌远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远的衣服套在瘦削的方孟韦身上大而宽松,衬得他更加形销骨立,两根锁骨尖锐得仿佛要戳破皮肉刺出来。


“嗯,”凌远有些惊叹地眯着眼睛,终于说道,“还不赖。”


“比我的衣服舒服。”方孟韦拉扯了两下衣服下摆,坐在凌远旁边说道,“我的制服,料子虽然好但是太硬了,而且中规中矩的,感觉太拘束。”


“那你还穿六十多年?”


方孟韦被揭开了疮疤,立刻又红了眼眶,眼看就要哭出来,凌远忙不迭塞了一包薯片到他的手里,转移话题道,“看电视,看电视!”


 


方孟韦是乖乖地看着电视,可凌远的心思却全都放在了这小鬼身上。


他的头发半干地贴在额头上,洗碎刘海散落下来,耷拉在额头上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他的意思是,比起他生前的年龄。


凌远不禁想象,如果自己和他生在同一年代,大概是在战火纷飞的乱世一同战斗,或者一起颠沛流离吧。


越想越觉得难过。凌远有些心酸,怎么自己生得这么晚呢?


方孟韦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死去,自己却在那样风华正茂的年纪里荣归故里,享受着鲜花和掌声,满怀一腔赤诚与热情投入到自己的事业当中。


搞不好,如果自己和他生活在同一年代,他们两个会是一对绝配的恋人呢。


 


直到第二天开例会,凌远都想着这件事情,难得地走了神。


“院长,您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神游天外的凌远有些茫然,倒是坐在一旁为了没办法穿凌远舒适柔软的居家服出门而生闷气的方孟韦复述了秦少白的问题。


当然,在救场之后,这位民国小少爷继续生闷气。


 


“好了好了,这也是没办法不是吗?即便你生气,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回到办公室,凌远颇为哭笑不得地安慰着小藏獒一般和他自己赌气的方孟韦。


如果想要追溯方孟韦生气的起因的话,就要把时间调回到早上八点,一人一鬼准备出门的时候。


原本穿着居家服的方孟韦却被困在凌远家中,仿佛被人设了一道结界一般无法踏出房门半步。


DUANG!情况就好像和凌远第一次见面时失败的穿墙术表演一般,一声带着特效般的巨响,方孟韦被震得倒退几步。


“没事吧?”


方孟韦有点懵,他甩了甩头,猛地冲向门口。


DUANG!又一次失败了。


凌远把方孟韦拉起来,说道,“难道是因为你没有穿制服?”这门还有制服控?


方孟韦把凌远推开,摩拳擦掌,“这回不成功也成母!”


DUANG!


“成母了?”凌远蹲下身拉着方孟韦的手把他拽起来,劝道,“你还是穿制服吧。”


“……”


 


“凌院长,我可以进来吗?”


敲门的人是刘茂然,凌远连忙走回位子应道,“进来。”


“凌院长,您在忙吗?我找您有些事情。”


刘茂然笑得道貌岸然,看得凌远心里一阵反胃,却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


“没事,坐沙发上谈吧。”


刘茂然被引到沙发前坐下,不偏不倚,正正好坐在了方孟韦的位子上。眼看着方孟韦的灵体由分散再度聚拢,虽然心里明白这对他来说并无影响,但凌远的脸色还是变得波澜壮阔。


“凌院长,怎么了?”


你坐着我的方孟韦了。凌远在心里恶狠狠地说。


刘茂然人如其名,道貌岸然。身为医者却猥亵病人,并且拍了照片以升职为条件,要挟凌远作出妥协。


“凌院长,李睿大夫是您的好朋友,如果这些我和他老婆的照片公开了,那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沉痛的打击。我想这个道理您比我清楚,所以还是请您再考虑考虑。我就不打扰您的工作,先走了。”


 


“真是个人渣。”方孟韦悠悠然走到凌远办公桌前,轻巧地跳了上去盘腿坐下,“和梁经纶那个混蛋一样。”


“梁经纶是谁?”凌远疲惫地靠着椅背,看着坐在自己桌子上义愤填膺地追忆往昔的方孟韦。


“是一个伪装成共产党的国民党,那个混蛋间接害死了我的表妹。”


“哦,”凌远不阴不阳地反问道,“就是你情敌咯?”


“什么情敌,他这个人真的很阴险。你当时还没出生,不能感同身受,他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混蛋。”


说到激动处,方孟韦拍了一下桌子,顿时文件夹满天飞,哗啦啦地又全部掉在了地上,天女散花一般。


“孟韦!”凌远低沉着声音喝了一声。


方孟韦立刻扁了扁嘴,手一挥把文件夹隔空归到了原处。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按照他的话做呗。不然我真能让他把那种下流照片公布,让李睿和他老婆下不来台身败名裂吗?”


方孟韦没说话,眼睛却盯着凌远看。被盯着的那个人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薯片递给他,顺便问道,“对了,最近医院发了电影票,你要不要去看?”


“要啊,有看不看猪头三。”方孟韦闻着薯片回答道。


“这话谁教你的?”凌远皱着眉头问道,他觉得方孟韦一点点变坏了,再不是当初那个乖巧懂事的白月光局座,现在给他个窜天猴,他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韦大夫。”


“你以后少跟他学。否则会变得和他一样胖。”


“我是鬼魂,我不是傻逼。”


“你什么学会骂脏话了!?我要活剐了韦天舒!”


 


隔天一大早,连例会时间都还没到,李睿就冲进了凌远办公室,急吼吼地问道,“凌远,刘茂然是不是用照片威胁你给他升职让他参加学术交流了?”


“谁跟你说的?”凌远拧着眉头问。


“看你这反应,这是真的?”李睿怒极反笑,猛地拍了桌面,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畜生,我恨不得宰了他!”


“李睿,你必须冷静。现在我们是处于一个很被动的状态,你把他逼得狗急跳墙了,到时候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为自己想也得替你老婆想想。”


“好。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凌远,你不必为了我们而委曲求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李睿说完,转身离开凌远的办公室。


“说吧,你干了什么好事?”凌远虽然不确定,但直觉这件事跟方孟韦有点关系。


“我托梦给他了。”


方孟韦得意洋洋地说完,继续去看手里的漫画。


“托梦?你还有这本事?”凌远有些诧异。


“当然了,我可是鬼,”方孟韦顿了顿,又说道,“你收留我这么久,我总得做点什么报答你,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想做什么?”


“做坏事。”方孟韦把漫画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说道。


 


刘茂然觉得自己可能太累了,所以会产生幻觉。


否则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会有种被人狠狠扇了耳光的感觉,为什么放在桌子中央的被子会莫名其妙掉在地上摔碎,为什么走在平坦到光滑,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会被绊倒,为什么会觉得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吹冷气?


六月份里,冻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定是自己最近忙着写论文,休息不足引起了幻觉。刘茂然安慰着自己打算坐下,方孟韦却眼疾手快地把椅子抽走,害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刘茂然,”方孟韦在他耳边吹了口凉气,说道,“如果你敢把李睿老婆的照片给泄露出去,我保证你死得比我还惨。”


啊!鬼啊!


刘茂然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医院。第二天一大早便铁青着一张脸递交了辞呈,临走时还战战兢兢地对凌远说,“凌大夫,我觉得,咱们医院不干净。你还是请人来看看吧。”


凌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盘腿坐在办公桌上,正对着自己做鬼脸的方孟韦,强忍着笑说道,“刘大夫大概是太累了。一定要多休息啊。”


 


送走了刘茂然,方孟韦笑得乐不可支,对凌远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凌远看着方孟韦笑意盈盈的双眼,眼波流转间尽是波光潋滟,愈发相信他的眼中一定是藏有漩涡,否则怎么会夹带着天翻地覆的力量将自己整个儿给吸了进去?


不妙,这种感觉十分的不妙。


“凌远?你在听吗?”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生前还有一个遗憾。”方孟韦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不似平时的爽利。


“什么遗憾?”


“嗯……有一件事情,我很想要尝试,可是却没有机会,也没有人让我有那样的冲动。”


“什么事?”


方孟韦的眼神闪烁,犹豫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般跳下桌子站在凌远面前,俯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亲吻。”


 


即便凌远是一个已经在社会上有了多年摸爬滚打经验的老油条,然而面对如天边清冷的白月光一般的清逸俊朗少年鬼,以及出自他口中如同野草一般撩拨人心的直白言语,还是抑制不住地老脸一红。


“那你想怎么样?”


方孟韦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一拧几乎要滴出血。这六十多年来他一直螃蟹一般缩在角落里独来独往,导致这么多年过了跟没过一样,算不得蹉跎时光却也没有任何长进。


“没什么。你当我没说过。”方孟韦转身想走,却被凌远扯住了手腕。


情急之下,这个爱哭鬼竟然隐去了自己的形迹,瞬间消失在凌远的眼前。


“孟韦,别闹。”凌远有些无奈地叫了方孟韦一声,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孟韦,你在哪里?”


这位曾经的民国小少爷依旧没有现形的打算,凌远心生一计,从抽屉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扯开拉环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耐心而安静地等待着,仿佛一只正在狩猎的野兽。


果不其然,几分钟之后,有一股淡淡的压迫感袭来,凌远不动声色地拿了湿毛巾在手里,出其不意地迅速伸出手去用毛巾往对面的大致方向蹭去。


方孟韦真的狼狈不堪且恼羞成怒地现了形。


“不择手段!”方孟韦身上沾了水动弹不得,眼珠子却灵活得很,小藏獒一般对着凌远怒目而视。


“非常时刻自然要用非常手段。”凌远笑眯眯地站起身,凑近了方孟韦。


但这副表情落在方孟韦眼中,却是笑里藏刀一般阴险。


“喂,凌远,你要干嘛?”


“我来帮你消除你的遗憾。”同时也不想自己留有遗憾。


 


凌远的嘴唇贴在自己的上面时,方孟韦几乎是呆若木鸡的状态。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亲吻的经历,也从未与人离得这么近。


他和凌远几乎紧贴在了一起,连他的呼吸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方孟韦没有呼吸体温和心跳,却仍觉得心中鼓噪,如果他还活着,此刻的心跳只怕早已如同雷声一般几乎可以震穿自己的耳膜。


现在方孟韦的内心世界,喧闹得几乎几乎担得起“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虽然这个吻轻柔得仿佛蜻蜓略过水面,却足以使方孟韦手足无措,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凌远带给他的一切。


索性那个人只是在唇间浅尝辄止地辗转片刻。


“现在你还有别的遗憾吗?”这个吻对于凌远来说仿佛没有任何意义,他仍然可以云淡风轻优哉游哉地问着这个足以让方孟韦遁地而逃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


“要是你有其他的遗憾,我也愿意效劳。”凌远凑得更近了一些,笑得阴险极了,就好像一名狡猾而老练的猎手。


“凡事有果必有因,”方孟韦说道,样子好像一个老学究,“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你说呢?”凌远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方孟韦不理,只硬邦邦地追问。


“凡事有果必有因,那你跟我说你因为生前从未亲吻过而感到遗憾,又是因为什么?”


好一个老江湖,老司机,老油条,老中医。三言两语连消带打地就让原本气势汹汹,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的小藏獒灭了火,变回了平时那个温驯的小绵羊。


所以说,不管你是人是鬼,都必须要折服于一个道理——姜还是老的辣。


古人诚不欺我。


凌院长心情颇佳地任由方孟韦抱着旺仔牛奶BIU地在他面前施展了穿墙绝学,却也觉得有些荒谬。


现在这算是什么?人鬼情未了?


不管如何都好,自己对于方孟韦的感情,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朦胧不堪,混沌一片。这种异样的情感,凌远不敢确切地说是爱,但是喜欢这个词,他是担得起的。


至于那个嫩出水的民国鬼方孟韦,他此刻连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对凌远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其实在活着的时候,他曾经对自己的表妹生出过一丝莫名的情愫,当时的他认为那种感情是喜欢。


可是那样的情感和自己对凌远的比较起来,竟然轻于鸿毛了。


 


 


方孟韦有点迷惑,他闻着甜腻的旺仔牛奶,有些发愁等等该怎么面对那个厚脸皮的大夫。爱面子脸皮薄的自己是绝对不肯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话的,别说讲话,方孟韦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形让他看见自己。


不过这个问题就在凌远的一句话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了。


“孟韦,晚上我们吃火锅。”


 



方孟韦敞开了胃吃了一顿火锅。其实他并非人类,早已不知道饥饱,只是吃到凌远也吃不下了,便自然而然地放下了筷子。


等他吐完东倒西歪地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凌远已经洗干净碗收拾好厨房,放了一张鬼片的CD等着自己一起看。


“我还没看过鬼片,都不知道在人类的眼中鬼是什么样子的。”方孟韦看着手里的影碟,有些隐约的兴奋。


凌远选的是一部在医院内口碑极高风评极佳的香港鬼片《山村老尸》。


之所以之前凌远一直没有去看,一方面是他对于这类电影实在无甚兴趣,另一方面是,大学的时候他曾经和韦天舒挤在宿舍看了个片头。


然而标题打出了繁体的“山村老屍”时,韦天舒个没文化的家伙却大声念道“山村老屁”,害得他登时被果汁呛得眼泪直流,半天缓不过气。这部片子也就变成了凌远的阴影。


在凌远看来本片情节其实并无太大起伏,在鬼片里中规中矩,但是惊悚效果确实很好,虽然没有吓到自己,却成功吓到了边闻薯片边看片子的方孟韦,而自己也多次被他的惊呼声给吓一跳,转身去看那个比鬼片还吓人的小鬼,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哇,鬼可真吓人。”


“那都是人类编的。真正的鬼是什么样子,人类哪知道。”


“我也是鬼,你怎么不怕我?”


凌远看着方孟韦圆圆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他柔软服帖的头发,心里说,“因为你太可爱了。”


“太可怕了。”几乎一个晚上,方孟韦都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好了好了,该睡觉了孟韦。”


凌远好说歹说,把那个在沙发上打坐回神的小鬼给劝回了客房,自己也回卧室熄了灯准备就寝。


就凌远在半梦半醒之间,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凌远还没来得及出声答应,门就被打开了一条缝,抱着枕头的方孟韦蹑手蹑脚地钻了进来,小狗一般趴伏在床头问凌远,“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怕了?”


方孟韦嘴硬道,“一个人冷。”


 


“上来吧。”凌远也不戳破,笑着把小鬼拉上了床。


“我不是怕。”方孟韦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了,睡吧,”说罢,凌远印了一个炙热的亲吻在方孟韦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是现代人的社交礼节,这个年代的晚安吻。”


“真的吗?”


“真的。”


“哦,那晚安。”说着,方孟韦也如法炮制,捧着凌远的脑袋,凑上去轻轻吻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胖蚕,沉沉睡去了。


 


方孟韦睡相一般,但是极其安静。一个晚上几乎不见他有翻身的动作,乖巧得入骨入髓,只安详淡然地闭着眼睛。


他看起来就好像死了一样。


凌远看着方孟韦,脑子里轰地闪现出这样一句话。


他本来就是个游魂而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凌远却又没由来地一阵恐慌,赶忙伸出双臂把方孟韦死死揽在怀里。


“你怎么了?”方孟韦睡得迷迷糊糊,意识不甚清明地问了一句。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冷。”


“那你抱着我不是更冷了?”


“那么多歌你白听啦?”


“什么?”


“'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明白吗?”


“凌远。”


“又干嘛?”


“我想闻牛肉干。”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凌远失去了睡意,索性支着脑袋侧躺着问方孟韦,“吃不到东西,光靠鼻子你真的能闻出什么来吗?”


“我又不鼻塞,当然可以。”


“那你每次闻一闻就能判断好不好吃,这也是真心话?”


“是啊。食物的气味和味道有没有什么区别。”


“哦,”凌远重新躺下,盘算着天亮了买个榴莲给方孟韦闻一闻。


“对了,这个周末我同事来家里聚餐,到时候你别怕。”


“知道了。”


“好了睡觉吧,晚安。”


方孟韦一把扶着凌远的头,吧唧一口亲了上去,一本正经地说,“你忘记晚安礼了。”


 


当凌远的同事们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和桌游敲门的时候,方孟韦正因为凌远买了一个超大的榴莲给自己闻而生闷气。


“乖,等下别胡闹。”凌远开门之前特地揉了揉方孟韦的脑袋警告一句,这才心里没什么底气地绕道去开门。


“哼。”


酒足饭饱思淫欲,把最后一个词换做闲出屁也不是说不通。


一群人看着夜幕笼罩了这个世界,恶向胆边生地关了所有的灯,只点燃一根蜡烛,围成一圈讲鬼故事。


凌远总有一种方孟韦要作妖了的不详预感,内心祈祷者着小鬼千万不要胡闹。然而从小到大,凌远都在身体力行地演绎着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果不其然,等到一名小护士低声讲到“正在这时,房间里的蜡烛突然熄灭了”,方孟韦不失时机地真的吹灭了蜡烛,房间立刻陷入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


 


“啊!”等到众人手忙脚乱地打开电灯,就见到小护士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凌远身上,八抓鱼一般不肯松手。


“哼。”


年轻的民国小少爷用嗤之以鼻这个动作,明显表达了自己的不屑和冷漠,转身穿墙而去。


你冷漠个毛啊,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


好不容易捱到送走了同事,等到家里只剩下一人一鬼这个有些怪力乱神的组合,凌远打开客房的门,果然就见到咸鱼一般趴在床上的方孟韦。


“怎么回事,”凌远走过去坐下,拍了拍方孟韦直挺挺的背,“你不开心了?”


“没有。”


“为什么不开心?”凌远自顾自问下去。


“因为你买了榴莲,还放在我的房间里。”


“答非所问。”


“我困了。”翻了个身,小鬼却依旧保持着咸鱼的姿势。


“不信。”


“我饿了。”


方孟韦翻了个身,小兽一般轻巧敏捷地伏在凌远的背上。


“你想闻什么?”这回凌远倒觉得他在说真话。


“你看起来很美味。”


没有灼热的气息,没有丝绸般呼吸的吐纳,没有温度和心跳,却轻而易举地撩起了漫天烽火。


这句话一出口,凌远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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